編者按:近日,北京大學教授韓茂莉的新作《大地中國》與讀者見面,這是她第一本寫給大眾的歷史地理通識作品。韓茂莉師從學者史念海、侯仁之先生,從事中國歷史地理研究與教學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在北大主講的課程“中國歷史地理”被評為國家級精品課。
北大教授的地理課究竟講了什么?對于很多人來說,歷史地理學有些陌生,我們學過地理、歷史,但兩門學科往往是割裂的。常見的歷史敘述多以時間為線索,空間在其中是架空狀態。實際上,任何歷史過程的展開、歷史事件的發生、歷史人物的登場,都無法脫離具體的地理空間,而且歷史的脈絡往往能夠在地理空間中找到更深層次的邏輯。韓茂莉看來,將一種學術語言轉變為大眾語言,這就是《大地中國》想要傳遞給讀者的;我們總要說到過去的人與事,一切最終要落在大地上,每一個階段都離不開地理。
(資料圖)
每逢農歷三、八趕集日,通州張家灣的大集一大早就熱鬧非凡,食品雜貨、生活用品、花鳥魚蟲、古玩綠植應有盡有。來逛大集的并非都是附近鄉村的老年人,自從疫后回暖,網紅經濟乍起,在北京大大小小的集市中能見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參與其中。市集并非隨處都有,背后人與地理的互動,決定了市集的位置。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個農業大國,不是商業大國,農民們守著自家的田地,相對較為封閉。自家生產的產品,并不能維持每日交易的市場行為,于是隔段時間就有的定期集市在鄉間蔚然成風。
人類的需求也刺激著地理,鄉村集市基本上形成于交通便利之處,在交通方便之處本就存在著各種交易,鄰近村莊有買賣需求的人也會來到此處,人口聚集也就有了商機,久而久之,村民、商人、游客、旅人在這個交通便利的場所定期交易,一個綜合型的大集市就此形成了。趕集在中國歷史悠久,集市并非天天有,集市也并非處處有,哪天開,開在哪,這種時間與空間的問題,就形成了與歷史有關的地理問題。
中華文明為什么誕生于中原大地?為什么說關中地區為秦統一天下奠定了地理基礎?為什么古代經濟從北方移至南方?歷史上,黃河下游為何發生多次重大改道?韓茂莉教授的《大地中國》就為此選取了二十六個核心問題,涉及農業文明、政治經濟、軍事交通、社會人文等方方面面,以時間為縱軸,以地理空間為橫軸,呈現出中國歷史發展的脈絡。
《晏子春秋》提到,“橘逾淮為枳”,這個廣為人知的故事,讓我們知道了中國南北的環境差異。在中國以淮河為界,南北的氣候差異明顯,淮河以北屬暖溫帶,淮河以南屬亞熱帶。南方的氣候為農作物提供了更多的熱量,可以說作為農業大國中國南方的地理優勢非常明顯,但是歷史上,唐宋之前南方的農業技術遠遠落后于北方這又是為什么?
韓茂莉為我們道出緣由,農業生產是人類勞動、自然環境與農作物三位一體共同成就的結果,在這三者中,人類勞動決定了農業生產的技術取向,而技術取向則來自人類的需求。在史書上我們能看到,南方長期處于地廣人稀的狀態,盡管這里氣候條件適宜農作物生長,但是在人口有限,交通不便的情況下,幾乎沒有提高產量、增加收成的需求。
在古人的觀念里,人是依土地為生的,人們除非發生重大事情,否則一般不會離開家鄉。促成中國南方發展的,實際上是戰亂,中國北方一次又一次的戰爭,推動著北方人南下逃生。在中國歷史上就有三次大規模人口南遷,分別是:西晉末年的“永嘉之亂”;唐朝中期的“安史之亂”和北宋末年的“靖康之難”。人口的到來,不僅帶來了大量的勞動力,也帶來了大量的糧食需求,這種需求直接刺激了南方的發展。
結合南方的地理環境,人們在江南地區促使農業生產技術有了重大改變。亞熱帶氣候為南方土地提供了農作物復種的條件,使得一年內同一塊土地上可種植的農作物不止播收一次,一年內多次種植就意味著能養活更多的人。而且,江南地區流行的稻麥復種輪作技術雖然始于江南,但關鍵的插秧技術卻來自北方,正是北方技術的南移確定了南方農業技術的飛速發展,在氣候與農作物的三位一體作用下,使得南方逐漸成了中國的經濟中心。
無獨有偶,書中“嶺南的瘴氣與珠璣巷移民”一章中,也提到了北人南遷給嶺南也就是現在的兩廣地區帶來的發展。嶺南地區大部分保持著南亞熱帶原生態的植被,森林茂密,樹木遮天蔽日,各種動物繁多,潮濕的氣候封閉的環境,使得大量動物、植物死掉后,就地腐爛逐漸形成彌漫的毒氣,這嚴重阻礙了中原人口的移入。這一章內容分到了宋代的條目下,但細讀文章,能發現即使是宋人對嶺南的開發也極其有限,宋人也不得不調整這一地區的官員任用,當地知州的任期由定例的三年一任改為一年一任。在宋代人口達到一定密度的桂州、韶州、潮州、循州、連州、賀州等地,均處于翻越南嶺進入兩廣的道路出口,與廣州等海港城市的發展不同,這些地方有交通便利的優勢,很多漢民到此即止,基于交通與中原的聯系形成了城市、村落。這也為日后嶺南地區的政治格局打下了基礎,讓人們了解為什么風景宜人的桂林能夠長期成為嶺南地區的首府。
歷史決定思維深度,地理決定視野廣度,只有理清地理問題,才能了解歷史大事的成因與走向,開拓不一樣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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