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歷996年。

這年的冬天異常寒冷。海面封凍讓隆德的戰艦不得不退駐迷途島，西國終于迎來了難得的喘息之機。但是，敵強我弱的態勢并未改變，帝國的入侵者必會在開春之后卷土重來。雪過天晴，大街上孩童們正堆起雪人、追逐打鬧著，仿佛戰爭的陰霾已經散去。唯有不時列隊跑過的士兵提醒人們時局依然緊張。

(資料圖)

和平，什么時候才會到來？

——少女邁著沉重的步子穿過積雪的街道。這場與她同歲的戰爭也走到了第二十一個年頭。

荷賽研究院，這是少女工作的地方，自四年前應征以來，這座地宮便成了她的第二個家。盡管地面看來不過一個不起眼的地窖入口，下面卻戒備森嚴，設下了重重關卡。這些都是先前有研究員被刺遇害后，不得不做的安保措施。

「大人，您回來得正好！前兒新規說往后以代號相稱，不用真名了。」衛兵邊搜身邊搭話道，「現在到院辦那邊，還能挑個好聽的，再有兩天等三組四組他們回來，可就只能撿人家剩下的了！」

在門廳辦理新工牌的空當，她見到一位研究員領著一位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年。少年對研究院里的一切充滿好奇，邊走邊四處張望。發現有人正盯著自己看，他開心地揮了揮手，回了一個天真的笑容。

少女的實驗室在地宮深處，實驗室里只有一把火炬和一盞油燈，光線很是昏黃。她推開門的時候，搭檔已經在忙了。「喲，你病好了么？再休息兩天唄。」

「還不到休息的時候。」她脫下外套，又想起了剛才的少年，「為什么會有學生在這里？」

「人手不夠了，長老會讓學校派了幾個學生過來實習。」

「不應該讓小孩來的。」

「你說得對，可你自己也沒大幾歲。」

少女沒有回話，徑直走到實驗室的最里頭的大房間。房間里搭了好幾層腳手架，圍繞著中央一個幾人高的紫水晶。這塊巨大的紫水晶是研究項目的核心。

「進展如何了？」少女抬頭望向紫水晶。

「沒進展，」搭檔攤攤手，「你不在，啥也做不成。」

少女順著梯子爬到腳手架的最上層。好幾分鐘后，她氣喘吁吁地趴在紫水晶上。紫水晶表面和內部都密密麻麻地雕刻了魔法符文，偶爾散發出淡淡的暗紫色光芒，是魔力流動的痕跡。她的構想是：紫水晶承載魔力，符文指引魔力流動，再搭配一部外在的『詞典』作為觸發機關，就可以造出威力和準度都媲美隆德海軍的長管火炮的武器。但是，現階段的主要困難是，魔力還無法在紫水晶內順暢流動，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堵在一些地方。

「有試過加大魔力通量嗎？」

「你不在，我不敢。」

「再加十六節魔力，試試看能不能沖破它。」

「啊？現在嗎？」

「拜托了。」

搭檔一臉不情愿地朝紫水晶伸出右手，開始進行空引導，將魔力注入紫水晶之中。少女完全理解搭檔的心情。紫水晶上的符文都是魔法師引導著魔力一點一點蝕刻而成的。為了完成一節符文，魔法師常常需要保持同一個姿勢、反復默念同一句咒語好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事實證明這是一項極度摧殘人的工作，它讓整個荷賽研究院的研究員在幾個月時間里但凡施法就感到惡心。

少女將臉貼近紫水晶，仔細觀察水晶里紫色光芒的流動。

「再加十六節。」

「……」

「再加十六節。」

「……還來？」

「嗯？」這一回，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一些此前沒有注意到的現象，「再加十六節！」

「不要……再加我怕有危險。」

于是少女卷起袖子，親自對紫水晶進行空引導，一邊注入魔力一邊觀察里頭的情況。她終于確定，魔力在外部持續引導的時候是完全可以正常流動的，而一旦引導中斷，魔力流動就突然停滯下來。這說明魔力并不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也不是因為所謂的『淤積』，而是自己失去了前進的方向。——原來如此，只需要有持續不斷的外部引導，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這么簡單的道理，為什么之前從來沒有發現呢？

少女的心情頓時變得沮喪。她想到了腳手架下的搭檔，一位年齡和職階都比她更夠格的競爭對手，然而院長最終提拔她來領導研究團隊。她曾急切想要證明這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但此刻卻不禁想，會不會正是因為自己是負責人，才導致長久以來攻關不利呢？如果當初由搭檔來主持研究，她會怎樣處理眼前的問題呢？

「喂！這個東西有點不對勁！」搭檔突然一臉驚恐地指著紫水晶，顫顫巍巍地退后了幾步。

少女定神一看，才發現紫水晶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變得這么亮了，并且快速震動著，表面已經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發出「喀喇喀喇」的脆響。

「好像要炸！」搭檔慌張地跑了個遠，又回頭沖她喊道，「快從上面下來！」

少女趕忙順著梯子向下爬，可不知是大病初愈的緣故，還是方才消耗了過多體力，手腳用力時總覺虛浮得很，不聽使喚。結果沒爬兩級，她的膝蓋一軟，腳沒能踩住，整個人摔到了地面上，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雙腿用不上力了。

「你在干什么！快點出來！」搭檔扒著門框急得直跳腳。

少女內心一陣慌亂，但一個不成熟的念頭卻突然浮現在腦海中：既然魔力流動本就是暢通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早就已經可以利用紫水晶來施展魔法了呢？眼前的紫水晶帶動著整個房間在震動，身后的同伴正在門外撕心裂肺地叫喊，而自己的雙腿已不能動彈。眼下，這種新的施法方式恐怕是唯一能夠拯救自己的了。

這么想著，她的心反倒平靜下來。一番深呼吸之后，她朝著紫水晶伸出右手，嘴里念念有詞：「待到太陽熟睡，獨行之人將上路，去往最深的山谷、最遠的國度，星光指引他的方向，月光照亮他的前途，他的身體如從前那般強壯，他的心像過去一樣勇敢，他的意志無比堅定，可頭腦中卻有著另一個聲音：與其孤身涉險，不如安然入眠，何苦如此等待，茫然無言……」

不等咒語念完，少女便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變輕了，像是有一股力量將自己往上牽拉，馬上就要離開地面，而在此之前，這個咒語只能實現弄彎湯勺之類的把戲。

她的實驗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一陣興奮感涌上心頭，平日里柔聲細語的她也忍不住喊出聲來。然而就在這時候，身前的紫水晶迸發出一聲巨響，亮紫色的光芒瞬間充盈了視野。

「××——！！」

……

××？

這是我的名字嗎？

這是我的名字吧。

——可這聲哭喊，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關鍵詞： 什么時候 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