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牌上寫著“把這個也喂給ChatGPT”“不付錢不寫作”等字樣 / 圖源:洛杉磯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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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潔工、地鐵司機罷工或許很常見,但是這次罷工的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都是來自該協會的電影和電視編劇,長期為好萊塢等著名電影工作室供稿。距離他們上次罷工的2008年,已經過去15年,兩次罷工多有相似之處。當時流媒體剛剛興起,這種全新的影視載體大大影響了編劇的收入,因此他們上街捍衛權利。而15年后,他們再次揮旗上街,是因為AI的興起。
編劇和作家最擅長的就是寫段子,無數寫在標語牌上的段子映射著罷工的主題——AI焦慮。AI是否有一天會取代他們的崗位?早在3月,協會就在官方推特上寫道:“AI不會創作任何東西,而只會吃掉別人的創作。”街上涌動的標語牌則更體現了這種爆發的焦慮:“Alexa,給我付錢!”(Alexa是亞馬遜開發的AI);“把這句話也喂給ChatGPT吧”,以及“AI休想搶走我的蛋糕”。
“不要讓AI搶走我們的蛋糕”/ 圖源:洛杉磯時報
AI浪潮下無一幸免的人們
盡管AI替代人工引來的焦慮并不是一天兩天,但大部分人仍然覺得,AI代替的終究是低端工種,而不會威脅到技術和頭腦的核心。寫著千篇一律文書的文員,碼著大差不差代碼的碼農,以及那些日復一日做著同樣工作的體力勞動者,這種重復性極強,且不需要太多創造力的工作,才身處AI沖擊的前線,而創造性工種則可以高枕無憂,繼續享受著他們引以為傲的腦力帶來的紅利。
但事實并非如此。AI能寫的可不只是留學文書、學生論文,還有歌詞、詩歌和小說。歐洲智庫“前進(Onward)”3日發布報告稱,這波技術浪潮和以往的每一波都有一個本質上的區別——AI可以進行大量創造性和認知性的任務,而不論是機器革命、數據技術還是互聯網,這在此前都是難以想象的。這種新技術不再是為了把人類從低效、艱苦、重復的機械性工作中解放出來,它瞄準的是人們理想中的工作、熱愛的工作、高薪的工作、和能實現個人價值的工作。
“沒有我們編劇,這些著名劇集根本不會存在”/ 圖源:洛杉磯時報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AI寫不出來的。它模仿簡·奧斯丁的作品以假亂真,它寫出來的詩歌文采斐然。它可以準確復制聲音,只要給它喂某位歌手的作品,它就能制作出曲風和聲音上和這位歌手別無二致的“新曲”。在國內,用AI合成的小說甚至被許多讀者追捧。Onwards寫道,或許我們可以想象這樣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每天都有不盡其數的湯姆.克魯斯電影和泰勒.斯威夫特歌曲被毫不費力地創造出來,這樣工作室就再也不用給湯姆.克魯斯和泰勒.斯威夫特付錢請他們出演了。
這并不是科幻小說的情節,而是已經成為現實的昨天。早在2018年,電影巨頭20世紀福克斯公司就已經將AI用來分析票房數據,并預測哪些情節、明星和布景最能吸引觀眾。一家專門做這種電影數據分析的公司曾多次根據電影的配置準確預測了票房,正確率一度高達80%。
但在2018年,這種做法還多有爭議,因為人們對AI普遍抱有一種懷疑態度。當時的AI技術不夠成熟,準確度也并不穩定。然而如今我們已經見識了大數據推送,見識了對話型AI驚人的寫作能力,也就不難推測出只要公司愿意,就能把受歡迎的元素融入劇本中,然后用AI寫出來,然后賺個盆滿缽滿。你會發現編劇完全被排除在這個創作過程之外。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在心滿意足地看完一部電影后,心里或多或少會泛起一股淡淡的疑惑:我們看的這個故事究竟是誰寫的?
“放下鉛筆,舉起拳頭”
WGA的編劇們的憤怒正出于此。并不只是劍指AI,他們更多的是針對幕后使用AI的人。自網飛、迪士尼等流媒體平臺的爆炸性增長,作家和制片人的薪酬中位數下降了23%。在與影視巨頭的談判中,他們希望公司能增加編劇報酬、保證編劇崗位。“我們需要足夠的錢維持基本生活,以及做我們喜歡的事情。”著名動畫《馬男波杰克》的作者接受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采訪時表示。
“Alexa不會取代我們!”/ 圖源:洛杉磯時報
流媒體都能對編劇的創收造成如此大的影響,更具顛覆性AI令他們如此焦慮就不難理解了。電影公司若訓練AI進行劇本創作,編劇斷然無法接受,因為那將是用他們的作品,斷他們的生計。“AI讓企業變得貪婪。”罷工者表示。“是我們編劇讓電影公司賺錢,而電影公司反咬我們一口,把我們逼上街頭,用這種方式捍衛權利。”有人直接喊出了“建議給我們付錢”的口號。還有人充分發揮了幽默的特長,標語牌上書:“要么你們付錢,要么我們劇透”。
“你們就少買一艘游艇吧。”喜劇演員兼作家楊珍妮嘲諷道。
許多國外的藝術創作者也對這群罷工者表示了聲援。英國編劇杰克·索恩曾多次獲得英國電影學院獎,他點出了罷工的主旨:保證編劇和作家們的最低工資,以及確保年輕一代的作家能夠發展。為了表達支持,他暫停了手頭上兩部作品的創作。盡管他并未透露具體是哪兩部,但他的大名早就掛在了BBC重磅推出的《蠅王》系列中。
“支持我們,別支持老板” / 圖源:洛杉磯時報
基層工作者罷工帶來的影響可能更加直觀,像交通癱瘓、滿街垃圾、治安混亂等,都是常見的場景,而編劇罷工影響的則是人們下班后的娛樂時間。據《洛杉磯時報》報答,部分用到劇本的電視節目已經停拍,許多晚間直播節目也停播了,許多著名節目被迫調整制作周期,影響波及美國多個州的影視工作室,整個影視行業和與之相關的產業鏈的受損都將對美國多處經濟產生連鎖反應。
目前,好萊塢、迪士尼、環球影業、華納兄弟、網飛等公司組成的影視聯盟并沒有給出有效的解決措施,也沒有就罷工發表任何評論,他們最后一次發聲是罷工前夜的1日晚上:“我們愿意與WGA討論,努力打破僵局。”然而WGA顯然不相信他們的誠意,第二天,這些公司樓下就擠滿了“給錢!”的口號。
AI濫用下凋零的文化
五年前的人們對AI仍抱有遲疑態度,除了技術原因外,還有一個關鍵的因素:羞恥。電影藝術依賴人的直覺、人的審美和人的創造,而機器的冷血算計本身就是對這種藝術特質的否定。4月,馬斯克曾大膽放話稱,AI能導致人類文明毀滅。此言乍一聽確實有一些夸張成分,但是其隱含的警示意味仍然應該引起重視。
馬斯克接受采訪稱“AI有潛力毀滅人類文明”/ 圖源:福克斯新聞
AI寫出來的東西再流暢、再有趣,也不能被稱為“創作”,而僅僅只是“模仿”。AI都是通過已有的數據訓練出來的,用來訓練AI的數據正是幾個世紀以來人類智慧的結晶,這樣做出來的作品終究只是空洞的模仿,和對人類權利的侵犯及價值的否認。
AI的所有創作都是建立在現有數據上的,這也意味著AI不可能做出任何創新,不可能突破人類現有的想象力的極限。擠占掉人類創作者的崗位后,AI藝術的繁榮只會帶來一個更加沉浮、乏味和同質化的世界,無休止地重復去年、前年、五年前、十年前,甚至是上個世紀的爆款作品,而再也沒有新的東西。
人在記憶、分析、學習能力上或許都比不上AI,但創造力、同理心和人與人之間的信賴都是AI永遠無法學會的。這也就意味著,需要這些特質的崗位不能被AI取代。不僅是編劇、作家、畫家,還有護工、教師等。在這些方面,政府需要采取AI監管措施,才能避免一個放學后從機器人學校里接孩子回家,坐在沙發上一起看由機器人編寫的動畫片的未來。
“我讓ChatGPT給我寫個標語牌,結果它寫得稀爛” / 圖源:GC Images
《衛報》記者辛斯利夫寫道,一位老板曾在一次科技行會上提出過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他說,在不久的將來,他可能會啟用一種新興技術,可以替代掉數百名員工。是否應該解雇這些忠誠的員工?他的良心告訴他,這么做不對,但是如果不這么做,而競爭對手采用這種技術以削減成本,他就可能會破產,這樣別說那幾百人了,整個公司都要一起沒飯吃。
這個問題到現在都很難有人給出答案,合適的政策在此刻也變得前所未有的緊急。在紐約和洛杉磯街頭,一塊標語牌上寫著給公司老板們的話:下一個淘汰的就是你們。是的,若監管缺位,AI替代的將不只是流水線工人、不只是藝術創作者,就連高管的位置也岌岌可危。正如辛斯利夫這個尖銳的疑問句說的那樣——老板們正在創造的未來,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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