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諺說，吃了冬至面，一天長一線。日子過了冬至，白天似乎悄悄地變長了些，但時間卻仿佛更快了，一轉眼，小寒翩然而至。

梅花是報春的，小寒時節，梅樹的樹梢上，在你的眼皮底下，在凜冽的寒風里，不經意地綻開了一兩朵花蕊，再過幾天，十來朵花兒已經按捺不住地開了，紅的白的，美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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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的美不言而喻，而這時節田野上忙碌的場景你能說它不是景嗎？挑塘泥、修河堤、積肥、田間挖溝瀝水……小時候，時令小寒，盡管水瘦了、山清了、樹枯了，盡管“小寒大寒，無風自寒”，但那勞動的場面，那對生活執著的愛，哪一處，不熱氣升騰？哪一刻，不仿佛是冬天里的春天？寒冬照樣是火熱的！

到了小寒，離年關已經很近了。年的憧憬，年的味道，已經彌漫在田野的角角落落了。

過年，是莊稼人最隆重、最期盼的日子。莊稼人，借用鄭橋板的對聯：“青菜蘿卜糙米飯，瓦壺天水菊花茶。”雖然日子素淡慣了，但過年不能馬虎。過年的準備是認真的,甚至是瑣碎的。到了小寒，離過年越來越近了，這時節到了做點心比如炒米糖、花生糖的時候了。

日子，像如歌的慢板。做糕點，每一個環節都必須絲絲入扣，而且過年的事情還要有點儀式感。就是這種儀式感，讓我們感受到日子的歡愉。一年一度，做糕點材料就那幾樣，但少才顯得金貴。做炒米糖，把平時根本舍不得吃的糯米煮熟，然后，放在大的竹匾里攤開，趁天氣好時，在太陽下暴曬幾天，糯米飯干透揉碎，一粒粒的，晶瑩剔透。

花生是稀罕的。做花生糖，我爸媽把生產隊分的一點，自家小自留地收的一點花生殼聚起來，平時沒空，到了冬天的晩上，在小煤油燈下，我爸媽把花生殼極其仔細地剝出一顆顆花生米來，年景好的也就剝出四五斤花生米吧。這些花生米怎么辦？我爸媽思索再三，決定留一點準備過年炒炒吧，別人家有，我家也得應應景啊。余下的做花生糖。花生真的不多，一燈如豆，我爸媽剝得仔細極了，哪怕一粒掉在地下，都會撿起來，把灰吹吹，再放到竹籃里，怎么可能舍得扔掉呢？哲人說，父母的世界很小，一生只為兒女……

接著要準備糖稀了。把山芋洗干凈，放大鍋里煮熟、搗碎，用紗布把汁水濾出來，再放大鍋里慢慢地熬，鍋底下，樹枝或棉稈等硬柴火燒得噼里啪啦的，家里瞬間暖和了許多；灶上，糖稀越熬越稠，那甘醇芳香的味道，彌漫著、升騰著，不知不覺，絲絲縷縷沁入我的心肺……

花生很少，也不知道我媽藏在哪兒。炒米，我們兄妹都能找到，抓幾把吃吃，真香。糖稀，不好藏，我們兄妹常常悄悄地用一支小勺子，弄點嘗一口，甜吶。過年的事是要慢慢醞釀的。終于到了做糖的日子。我爸媽把村莊里會做糖的人請到家里，糖稀熬熱，把炒米等原材料倒入大鍋里，攪拌均勻，在桌面上鋪上一層炒米準備好，然后把鍋里東西盛起放在桌面上，攤平，稍一冷卻，迅速切片。

這時候，我們小孩一定是守在鍋邊的，一秒都舍不得離開。等到師傅一片片切糖時，我們早已按捺不住了，趁大人不注意，快速地抓幾片糖，轉過身子，放在嘴里，小心地、慢慢地咀嚼著，然后不太情愿地咽下肚子，那余味，那回甘，咂咂嘴巴，久久無法平復……

平凡的日子也泛著光。一位哲人說過：所有的抵達，都意味著新的出發。

新的出發，就是對一個一個目標的執著奔赴；新的出發，才能且聽風吟，靜等花開。

新的出發，我們懂得知足。新的出發，我們心存感念。新的出發，我們堅韌永恒。小寒的日子，在一年中很冷。但這時節，梅花開了，山茶也開了，花都不懼寒，你還怕嗎？況且，北來風雪，東來春風，春的信息，在鳥的翅膀下，在一番番花開花信里，已經來了。

□張忠武

關鍵詞： 按捺不住 冬天里的春天 不言而喻 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