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聯(lián)合商報 深度報道組 山東報道

究竟是“直銷”還是“傳銷”，是“非法集資”還是“非法經營”？榮成市好當家海洋大健康產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好當家海洋大健康”），2017年3月推出的一個“直銷”項目使公司與數(shù)千名“投資者”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紛爭，雙方各執(zhí)一詞的“闡釋”，再次引發(fā)公眾“江湖套路太深”的感慨，也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對一家上市公司進行了一次企業(yè)品格的檢視。

工商信息顯示，“好當家海洋大健康”注冊于2015年7月21日。據(jù)其官方網站顯示，“好當家海洋大健康”是山東好當家海洋發(fā)展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好當家股份”）的全資子公司。

“好當家股份”成立于1993年，于2004年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股票代碼：600467，2016年7月27日獲批直銷經營許可證。

直銷招商？

據(jù)多位“投資者”指稱，2017年3月份，“好當家海洋大健康”推出一款投資1500、3000、10000、20000、40000元既可成為銀卡、金卡、白金卡、VIP卡和至尊卡會員，其中至尊卡會員享受24個月返本、分紅的投資方案。由于至尊卡會員的回報方式極為誘人，我們大部分人都選擇投入40000元，成為了至尊卡會員。當我們把錢轉入他們指定的賬戶后，就給我們配發(fā)了一堆即將過期的好當家產品，這些產品當時明確說過是免費體驗的。成為會員的隨后3個月，基本上都收到了第一個月2000多、第二個月1000多、第三個月幾百元的返本金，再往后就一分錢也不給了。不到一年，大健康的公司領導換了好幾任，現(xiàn)在我們手上存著這些過期的產品，返本、分紅也沒有了。我們多次與好當家公司交涉，交涉初期，李俊峰總經理聲稱是系統(tǒng)升級導致返本、分紅款未能及時到賬，搪塞一段時間后，再后來他便不接電話了。我們找政府相關部門提出維權申請，可“好當家股份”卻將責任推卸給了“好當家海洋大健康”前任領導和市場領導人，稱都是個人行為，公司有直銷牌照都是合法經營，分紅承諾和公司無關，公司只給會員消費補貼。矢口否認返本、分紅政策。

誘人的回報總能令人趨之若鶩。“獎金制度”似乎承載了“投資者”美好的期許。

臨沂“投資者”孟先生告訴《中國聯(lián)合商報》記者，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僅臨沂地區(qū)周邊就有3000多人深陷其中，山東濟南、威海、煙臺、青島，日照等地區(qū)，甚至山西、河南、江蘇、浙江、江西等省市也有不少人涉及其中，深陷困局者難計其數(shù)。目前，該項目設在青島的運營中心已人去樓空。

金字塔式獎金模式

據(jù)“投資者”提供的“獎金制度”顯示，該投資項目共有銀卡、金卡、白金卡、VIP卡和至尊卡五個投資級別，設有分紅獎、創(chuàng)業(yè)獎、發(fā)展獎、培育獎、級差獎、消費獎和薪酬發(fā)放七個回報方式。

“獎金制度”顯示，各直銷員分左右兩區(qū)發(fā)展下線，復制倍增，呈傘狀（既金字塔）結構。比如發(fā)展獎，是量碰，左區(qū)、右區(qū)新增人員對碰，按小區(qū)報單業(yè)績拿提成。

具體而言，量碰的小區(qū)報單業(yè)績乘以0.8PV再乘以根據(jù)報單會員級別享受的獎金額度，銀卡、金卡、白金卡、VIP卡、至尊卡分別享受此項獎的額度系數(shù)分別是10%、12%、15%、15%、15%。比如，金卡會員，量碰小單是1500的銀卡，這筆發(fā)展獎就是1500元乘以0.8PV值，再乘以12%的系數(shù)，等于144元。此項獎可拿無限層，但有封頂，銀卡、金卡、白金卡、VIP卡、至尊卡每周收入封頂金額分別為2萬、4萬、6萬、12萬、15萬。培育獎則按發(fā)展獎收入的百分比計算，一代5%、二代4%、三代3%、四至八代2%，最多可拿到8代。此外，還有分紅獎、創(chuàng)業(yè)獎、級差獎、消費獎和薪酬發(fā)放等獎項。

上述投資級別和回報方式與《禁止傳銷條例》第七條第1、2、3款所表述的行為特征高度吻合，符合傳銷行為的構成要件。

非法經營與非法集資？

據(jù)商務部直銷行業(yè)管理官方網站顯示，獲得直銷經營許可證的企業(yè)是“好當家股份”而不是“好當家海洋大健康”。 “好當家海洋大健康”在冒用“好當家股份”直銷資質的同時，更是順勢利用了一個頗具實力的上市企業(yè)為其“直銷”行為進行背書。

正如孟先生所說，“好當家股份”是家上市十幾年的知名企業(yè)，在我們山東婦孺皆知，我們當然不懷疑它的實力和誠信。意想不到的是，“坑”早就挖好了，我們只是一步步被引誘著靠近直至跳下去。2017年3月15日“好當家海洋大健康”發(fā)布的關于要求所有會員匯款統(tǒng)一匯入中信銀行賬戶的 “通知”，此后，所有資金都轉入“通知”指定賬戶，賬戶名稱：榮成市好當家海洋大健康產業(yè)有限公司。

其實，破綻一直都有，比如，“獎金制度”和上述“通知”既沒有落款單位，更沒有加蓋公章，而且上線負責人還明確規(guī)定這些東西都不能拍照私存更不允許發(fā)到朋友圈。顯然，他們未雨綢繆，早就想到盡量不留下任何證據(jù)，以至于我們至今只討得一個“只有消費補貼，沒有返本分紅”的說法。煙臺“投資者”劉正軍說。

劉正軍認為“獎金制度”以及董事長唐傳勤先生和李俊峰總經理在大健康項目招商會議上講話的視頻和錄音，以及“投資者”與李俊峰總經理的通話錄音可以證明，公司高層對該項目招商過程中所承諾的各項回報方式是知情的，而非前任領導和市場領導人的個人行為。

江西“投資者”李婷稱，我們也不是別人想象的那樣糊涂，畢竟4萬元對我們而言不是個小數(shù)，所以，在上線的組織下，也到“好當家股份”的保健品生產線考察過，而且也參加過他們的直銷招商會，會上不僅有“好當家股份”董事長唐傳勤和“好當家海洋大健康”李俊峰總經理講話，還請來了榮成市的有關領導為他們站臺。領導講話結束后，下一環(huán)節(jié)就是各團隊分組講解“獎金制度”和業(yè)績、心得分享，到了那個場面，想不動心都難，他們的套路太深！

《直銷管理條例》第五條規(guī)定，直銷企業(yè)及其直銷員從事直銷活動，不得有欺騙、誤導等宣傳和推銷行為。

孟先生等“投資者”認為“獎金制度”，以及上線的分享、講解明顯存在欺騙、誤導等推銷情形。

北京中銀律師事務所合伙人石彪律師認為，如有證據(jù)證明實施“直銷”行為的主體是“好當家海洋大健康”，顯然，該行為具有明顯的非法性，因為其不具備直銷資質。根據(jù)“獎金制度”顯示的內容分析，該行為涉嫌非法傳銷。而就行為結果而言，又具有非法集資的行為特征。當然，最終定論還有待監(jiān)管部門和司法機關進一步調查并綜合相關證據(jù)進行考證。

誰的話更可信？

“投資者”的敘述畢竟只是一面之詞。他們提供的有關證據(jù)，如“獎金制度”、指定賬戶的“通知”、轉賬憑證、以及有關視頻、錄音等雖可窺見事件的基本輪廓，而真正還原事件真相還需“好當家”方面的坦然面對。

2018年11月6日上午，“好當家股份”畢姓副總裁在其辦公室得知記者來意后，稱“這件事總公司不是很清楚，要去‘好當家海洋大健康’了解。”而就記者關于 “好當家海洋大健康”是否是“好當家股份”的全資子公司的疑問，畢姓副總裁明確表示，總公司只占“好當家海洋大健康”40%的股份。而“好當家海洋大健康”官方網站關于“好當家海洋大健康”是“好當家股份”全資子公司的表述與畢姓副總裁的表述哪個更可信？

隨后，總公司負責對外接待的張建龍先生告訴記者，這件事他知道一點，其堅稱不存在返本、分紅的獎金制度，只有消費補貼。這一說法與之前“投資者”們討到的說法高度一致。張建龍稱，如果真有那么好的回報政策，還費那勁去找他們，我們公司就有六、七千名職工，大家還不搶著投。

關于諸多細節(jié)的采訪，被張建龍以協(xié)調相關領導接受采訪需要時間為由婉拒，不過，他表示一定協(xié)調相關領導按照記者留下的采訪函逐條作出書面回答。

截至發(fā)稿時，本報并未收到“好當家”方面關于事件細節(jié)的回復。本報將繼續(xù)關注。

■編輯點評

不具備直銷資質，卻打著直銷旗號搞非法傳銷，并以高額回報的“獎金制度”行非法集資，致使全國多個省市的數(shù)千人上當受騙。騙人者人去樓空，投資者血本無歸。此事件已演變成一場曠日持久的紛爭。涉嫌詐騙的“好當家海洋大健康”是上市的“好當家股份”的全資子公司，他們正是利用了人們對上市公司的信任，以售其奸，欺騙投資者。其中的教訓是深刻的，必須認真調查，依法處理，為投資者挽回損失，對非法集資的始作俑者和責任人給予嚴懲，并嚴格規(guī)范上市公司的行為。值得注意的是，榮成市相關領導竟然為上述涉事單位的直銷招商會站臺，增加了投資者對出事單位的信任，助推了事態(tài)的升級。榮成市有關領導是否也應為此事承擔責任呢？這里面是否存在不為人知的交易？對此也應進行調查，還原事實真相。